本来只是受了陈英雄的荼毒,看了几部描写越南的电影,就兴冲冲地去了越南。在越南待了二十多天,坐着大巴一站站慢慢游玩,发现原来可以继续坐大巴到隔壁柬埔寨。游览过吴哥窟,又发现泰国也不过是一趟车的距离,于是一拍脑门,临时决定继续西进。从越南胡志明市坐大巴到柬埔寨的金边十分顺利。在我看来,越南木牌口岸与柬埔寨巴域口岸形同虚设,人和行李不用过任何安检。巴域口岸无异于收费站,乖乖地交签证费,护照上就会多个入境章。于是,以为从柬埔寨到泰国会一样地简单粗暴。在暹粒压马路的时候,偶然发现一家公司门口正好停着即将出发的大巴,于是跟工作人员询问发车时间和票价。这家公司看起来挺正规,员工都身穿印有logo的T恤,其中一个英语流利、皮肤黝黑的柬埔寨小伙子热情地回答了我的每个问题。出发班次比较多,每班票价又不同,他怕我记不住,特地将其一一写在纸上。我说要拍下来回去考虑一下坐哪班车,小伙子帮我把纸摆正,笑嘻嘻地说随便拍。我用手机拍的时候,不小心按成了连拍,咔咔咔地一通响,一下拍了七八张一模一样的。小伙突然挑起一边眉毛,坏笑着说:“拍一张1美元。女士,请问您拍了几张?”决定了坐大巴去曼谷后,出于对这家公司员工幽默的喜爱,我想买这家公司的车票,可是路痴的我竟然怎么也找不到那家公司的位置了。在那附近转了许久的我,最后只好在一家青旅的前台定了大巴车票。第二天清晨五点,一辆十人座的迷你巴士停在了我住的酒店门口。拉开车门后,我与车上唯一一位乘客——一个戴着眼镜、气质忧郁的澳大利亚大叔打了个招呼,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车子在城里转了几下,分别在两家酒店接上了一位瘦高腼腆的加拿大帅哥和一个自称350磅的美国话痨大爷后,飞快地驶出了暹粒。那么,问题来了:说好的大巴呢?我以为这辆车子小巧灵活,只是拣人用的,乘客收集齐了,是要一并塞进大巴的。照这么看,这辆小车就是我们离开柬埔寨的交通工具了。昨天买票时,青旅前台的小伙子居然还装模作样地问我想坐大巴的哪个位置,真该颁个影帝给他。忧郁大叔掏出和我一样的车票,用疑惑的眼神同我互望了一眼,问我是不是也到普吉岛,我说要去曼谷。大叔的忧郁开始转变为轻微焦虑,手把车票攥得皱巴巴,回头问腼腆帅哥和话痨大爷去哪,敢情我们四人分别去泰国的四个地方。在去往柬埔寨波贝口岸三个小时的路程里,司机一共停过三次车,第一次吃早餐,第二次上厕所,第三次下车买了一塑料袋炸虫子,包括但不仅限于蚱蜢、蝎子、蜘蛛。令我们十分失望的是,他过于敬业,开车的时候并没有顺手拿几只虫子当零食吃。到了波贝口岸,司机发给我们每人一张指甲盖大小的贴纸,让我们贴在胸前显著位置,过了泰国亚兰口岸后,自会有人与我们接头。也许是目的地不同,每个人贴纸的颜色都不同。我们四人一同进入柬埔寨海关。一个会说蹩脚中文的海关人员看了我的护照和手机里的电子机票行程单后,说行程单要纸质的,不然泰国海关那边不会放行,如果给他3美元,他就给我盖出境章,否则就先去泰国口岸拿到入境章,才给我出境章。本着不惯他们臭毛病的原则,我直接去了亚兰口岸。填好入境卡后,将护照、电子行程单一并交给泰国海关人员,这位海关人员是个矮矮胖胖的大妈,看起来似乎很和善,她也要求我把行程单打印出来。我只得走回柬埔寨找打印的地方。在一家小卖部里问哪有打印店,店里唯一一个会讲点英语的大叔居然开价35刀,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打印一张纸35美金,而且大叔明确表示,就这个价格,你不印就走。我吐出一个又长有刺耳的“切”字,带着一脸不屑离开。出门左转就碰上另一位大叔,应该是听到了店里的对话,主动热心地告诉我往前走到路口就有打印的。本来觉得再也不能跟柬埔寨人愉快地玩耍的我突然又相信爱了。街上很多和尚斜挎着钵,正在四处化缘。他们橘色的袈裟是整个乱糟糟的口岸里最醒目却也最安静的颜色。走到路口,并没有发现任何打印店,只好在路边精心挑选一位长相忠厚的摩的司机询问。司机说我能带你去啊,你给我2美元车费就行。我问打印多少钱呢,他说可能15美元吧。我心想莫非贵国的打印机喷出的都是金箔?他建议我要不问问警察,说着还真叫来一位。警察叔叔还算靠谱,说打印1刀,坐摩的往返2刀。于是我坐在没有头盔且风驰电掣的摩的上,到1公里外的打印店打印完毕后,再坐摩的回到泰国口岸。才发现摩的司机只是长得忠厚而已,明明讲好的2美元竟然变成了5美元,我淡定地掏出2美元,轻轻地放在他手里,然后挥一挥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再次把所有证件交给那位胖大妈海关人员,按照美元对泰铢1:20(实际应是1:35)的严重不合理汇率,我用美元交了1000泰铢签证费。始终还是被人敲了一竹杠。大妈说我的证件算是齐全了,但是她的上司——一个瘦高的女人非说我的英文行程单格式不正规。我收到的机票确认邮件里有两个行程单附件,一个是中文的,一个是英文的,我只打印了英文的。我将手机里中文的行程单给瘦高女人看,她说这个格式正规,但是中文的她看不懂。胖大妈变相收了我的好处费,积极从中协调,最终解决办法是她先给我盖上入境章,我再去打印一张中文行程单,一起交给柬埔寨海关,拿到柬埔寨出境章后,再回来给我落地签。她的上司虽然一直板着脸,却嘱咐我赌场和咖啡馆可以免费打印。似乎每当我刚要感叹炎热的柬埔寨让我感觉有点冷的时候,就能得到一些回暖。在两个口岸之间,有两家赌场。第一家赌场的大堂里站着一个一脸横肉的壮汉,我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脸上的疤,表达出自己需要打印的小小需求,他一句斩钉截铁的“10美金”,使我走向了隔壁的咖啡馆。咖啡馆的小妹十分热心,虽然店里没有打印机,但她主动走到店外特地叫来一个朋友,帮我问哪里能打印,她的朋友为自己不知道哪里能打印表示很抱歉。对面就是另一家赌场,大堂里站着一个小鲜肉,特别痛快地帮我打印了行程单,而且分文不取,我只好一遍遍感谢人家,小鲜肉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仿佛今天的戏码都是先泼我一盆冷水,再给我个小火炉。拿到柬埔寨出境章后,再回到泰国海关。遇到一个中国大哥,除了护照,机票行程单、证件照什么都没有,花了80美金也过关了。当我办好所有手续,出亚兰口岸时,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忧郁大叔、腼腆帅哥、话痨大爷都已不知去向。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色贴纸,那么小一块,真的有用么?没想到刚走几步就有两个小伙子主动跟我接头了,他俩劈头盖脸一通说,为什么在海关那么久,你的车已经走了,你必须再买一张票,你也可以等着,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蹦出了好几个F打头的单词。两个人歪着脑袋,仰着下巴,一幅要么给钱,要么坐地下晒着的表情。被折腾了一天的脾气,终于忍不住怒了,我瞪着眼睛狠狠地撂下一句:“姐有钱也不给你们赚!”扭头大步走人。立刻从旁边冒出一个矮个子年轻人跟着我,问我为什么跟他们吵架。知道原因后,他特别可爱地赶紧跟他们划清界限,说那俩人肯定是柬埔寨人,他是泰国人。他说他的公司有车到曼谷,带我去他公司,门口明码标价,小巴按时刻表出发。他很诚实地告诉我,他们的车不到背包客聚集的考山路,但是到了曼谷,小巴司机会帮我打辆出租车,并且由他们公司支付到考山路的出租车费。当我终于坐上了去曼谷的车,欣赏着一路的风景时,突然觉得这是相当精彩的一天,它浓缩了许多人与事。今天遇到的人竟然都像是故意安排成这样,他们成对出现,总是先一个冷冰冰,再一个暖烘烘。我分不清他们谁是柬埔寨人,谁是泰国人,只知道他们带给了我一次次失望和感恩。柬埔寨-泰国口岸虽然与越南-柬埔寨口岸一样不安检,只收费,但是泰国口岸更像是游戏中的第二关,第二关总是要比第一关难一些。似乎生活也与过关很像,解决一个问题就能继续,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一个全新的领域或者境界,那里还有更难的关卡,等着你去解决。